当前位置: 轮机 >> 轮机发展 >> 这一仗,惊心动魄,可多年之后怪事发生了,
本文作者:解放军海军“海上猛虎艇”第二任艇长华克毅
年10月1日,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由全军荣誉功勋部队代表组成的英雄战旗方阵浩浩荡荡行进在天安门前,接受党和国家领导人及全国人民的检阅。
“海上猛虎艇”是继承发扬了我海军护卫艇部队艰苦奋斗浴血奋战的传统,经历了艰辛创业航程。从她出厂奔赴台湾海峡投入战斗起的六十多年来,一直受到各类媒体的关心、报道,因此被广人民群众所熟知。近年,电视报刊再现当年真实战况,沉默数十年的海战英雄张逸民回忆录的发表,让广大群众特别是青年知道“崇武以东海战”中是鱼雷击中敌舰,爆炸使其下沉,扭转战局的是张逸民所率领的鱼雷快艇,继而猛打使其加速沉没的是护卫艇。而位居首功的鱼雷快艇却没有获得最高荣誉的命名,误以为“海上猛虎艇”获得命名是张逸民和鱼雷快艇谦让的结果。其实不然,在那次战斗中,鱼雷快艇和护卫艇各有各的功绩,那时“海上猛虎艇”命名前,已有七年战斗历史和多次立功经历,是一艘久战成名的功勋艇,与鱼雷快艇部队还有着血肉相连的深情厚谊。为此,感到自己有责任对那段历史做一回顾。
一、将军谋划建造新艇
五十年代早期,陆军九兵团代司令员、著名战将陶勇,从朝鲜战场回国后担任华东军区海军(年9月更名为海军东海舰队)司令员、海军副司令员,他根据我军海防斗争掌控制海权的需要,总结了历年来海上对敌斗争中武器装备敌强我弱的情况,听取了战斗在第一线的“炮艇专家”陈雪江、鱼雷快艇海战英雄张逸民等官兵及建造部门专业技术人员的意见,谋划在国家经济实力和工业建造能力许可的条件下,参照国产第一代52、53甲型50吨炮艇在战斗前线使用的实际情况,扬长避短建造一批速度快、炮火猛,能更有效打击敌人,保卫海防的第二代炮艇——高速炮艇。他要求提高炮艇的抗风浪能力,提高吨位;提高航速,装上鱼雷快艇使用的苏联制造的M50高速柴油机;增强火力,安装他下令制造成功的双联装水冷却37毫米速射机关炮。55甲型75吨高速炮艇就此诞生。经上海沪东造船厂试造成功后,有关部门把成批建造任务下达给了上海求新造船厂和大连、广州的造船厂。
二、上海接艇意外组建
年下半年,在55甲型75吨高速炮艇建造后期,东海舰队在上海组建“新艇接收大队”,主要骨干从上海、浙江、福建护卫艇部队抽调,大队长就是我们福建三都澳巡防区的参谋长顾永乐。我在他带领下到上海,住在江南造船厂内的海军营房“红房子楼”。当时大队组建了十几个班,航海、通信、枪炮、轮机各专业士兵陆续报到,每个班二十多人,班长就是艇长,一个班对口接收一艘艇。水兵绝大多数是来自舰队新兵训练团刚参军服役的新兵。
作者华克毅年7月初,我突然接到任务,让我带领班里一半人员到上海求新造船厂接收艇。原来,在此之前几天,艇已经由中央军委有关部门分配给了青岛公安边防部队。当中央作出炮击金门战役决定后,陆海空三军迅速部署,福建前线海军急需增加陆地、海上兵力,急需增加作战舰艇。军委就把已经分配给青岛公安的艇和另外一艘同型号艇重新分配给了海军东海舰队。
7月3日早晨,我带领11名士官和水兵到求新造船厂黄浦江江边码头登上艇甲板,与青岛公安的宫毓滨同志办理接交手续,从他手中接过了艇。我们“12条枪”就此在艇上安家落户,清洁整理,投入一次次的试航调整等验收工作,并急切等待另一半人员的补充到来。7月16日接到通知:补充人员明天就到,他们竟然就是将艇移交给我们的那班人马。7月17日,我们欢迎宫毓滨等公安同志的到来,半个月前他们向我们移交时,身上穿着的是草绿色的公安制服,这次再见面时已是穿着上白下蓝的海军军装了。原来,他们向我移交完毕后就打道回府去了青岛,不料没几天上级决定他们部队撤销,人员调入海军,他们摇身一变,就成为我们一条艇的战友了。
宫毓滨,早年是工人,在年前参军,少尉军衔。我二十出头,在校学生参加军事干部学校,准尉军衔。我的思想很明确,应该由他担任正职,我做他助手任副职,并向领导表明了自己态度。而早已在多次战斗中负伤流血立功的宫毓滨,却提出让我任正职、他任副职。当时上级对我们两人职务的安排一时举棋不定,因为很快就要南下去福建前线投入战斗,宫毓滨同志资历虽然比我老,但初到海军,没有海上经历,更不了解福建海域和作战情况,而这对我来说已是轻驾就熟。后来领导经过反复研究,对我的交代是,在战艇的指挥操纵、军事训练方面多挑重担,也就是以副艇长的职务,承担艇长的职责。我虽然感到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开展工作有难度,但大战在即,义不容辞地挑起了重担。好在宫艇长对我十分尊重支持,在此后的航行、训练、政治思想工作、战斗等等方面认真听取我的意见,放手让我指挥。我俩的团结协同配合也使海军水兵和原公安战士无缝对接很快融合一体,形成艇的战斗合力。半年后,宫毓滨升任中队副指导员,我接任艇长。
三、突击练兵奔赴前线
年8月2日清晨,我和、兄弟艇组成的东海1支队2中队(即后来的护卫艇32大队2中队)驶离上海吴淞军港。这批国产第二代75吨高速炮艇(又称护卫艇),比我先前驾驶的国产第一代50吨炮艇的速度由13节提高到23节,超过了大部分敌舰17、18节的速度。航速可是重要的战斗力啊,这将一改过去我们跑不快常挨打的局面。炮火威力由以前的前单管37炮和后25或20炮,换装为前后双联管37炮,提高了一倍还多。桅杆顶部还装上了护卫艇从没装备过的雷达,全天候让我们看得远、看得清,可以大展身手扬眉吐气。所使用的两台前主机苏制M50高速柴油机十分贵重,启动一次耗费的代价是六两黄金,平时不轻易动用。前后四部主机的强劲动力,达到匹马力,当时一座小城镇的发电厂,还没有这样的能量。
人民海军炮艇部队建立初期,人员大部分来自久经战斗烽火的陆军,团结教育原国民党海军起义官兵,大力吸收青年学生。武器装备最初是日本造的航速10—11节的25吨江防巡逻炮艇,和航速6—8节装上了武器的日式、美式渔轮的打渔船。
年下半年,经过近两年的正规学习,我从海军联合学校毕业后登上舟山巡逻艇大队二中队艇,就是在江南造船厂接收刚建造好的第一代52甲型50吨炮艇。50吨炮艇有三种不同类型,我艇驾驶室是矮矮的半埋式,仿日式炮艇,前主炮苏制单管37炮,后主炮美制20炮,左右12.7重机枪,作为一艘小艇来说火力相当强了。一中队是25吨日造江防炮艇,三中队就是渔轮炮艇。大队长、中队长、艇长、枪炮班长都是陆军“旱鸭子”转变为海军“水鸭子”的,我从这些老同志身上学到我军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在他们的教育帮助下经过风浪和战斗锻炼,我们这批抗美援朝初期参军毕业于海军联合学校的共和国第一代知识青年成长为炮艇指挥员,发挥着护卫艇队承上启下的作用。
从上海到福建厦门,海上距离约一千多公里,赶路的话三四天就可以到达。我们十分重视利用这航渡的宝贵时间,不忙赶路而是以半个月时间抓紧一切机会、间歇突击训练。经过有关海区时讲战例,进行不怕艰苦不怕牺牲的传统教育,冒着酷热刻苦锻炼,在复杂多变的海区和航道磨练。也执行了搜救空战落水飞行员任务,受到过敌舰炮击,大家得到很大的锻炼,树立以小打大以弱胜强的战斗意志。
年,年轻时的华克毅经过舟山石浦港时,我向艇员们介绍50吨炮艇第一次面对大阵仗强敌的檀头山海战,也是我的第一次战斗。那是年3月,我们渔轮中队在外巡逻遭遇敌舰,被逼压在檀头山下的海湾,挨敌舰远炮吊打,苦于航速太慢被拦堵在海湾出不来。大队长陈小龙带领我们中队、、三艇紧急赶去救援。那天,国民党军为反攻大陆,蒋经国到舟山一带窥视我海区布防情况,出动三千吨级的阳字号驱逐舰、一千多吨的太字号护卫舰、近千吨的永字号炮舰三艘军舰。蒋经国就坐镇在阳字号上距离我们万米左右,太字号在中间,永字号接近我们约三四千米,敌舰大口径舰炮对我们远程射击。
我们机动灵活,依托有我陆军炮兵驻防的檀头山,以岛礁作屏障,窜出去打几炮,快速跑到另外的岛礁背面。敌舰炮火不断修正方位距离和提前量,炮弹渐渐集中在我们周边落下,有一发炮弹在我艇前面爆炸,带泥浆的水柱就泼撒在我们身上。在我们吸引火力掩护下,渔轮中队终于脱险冲出海湾。永字号曾中我炮弹。如此海上游击战周旋了一个来小时,敌三舰不敢过分靠近,对我三艇无可奈何,只能悻悻离去。此战受到舟山基地马龙司令员的通报表扬,但也稍带批评我们37炮弹打多了。三艇中只有我们艇有一门37炮,其他两艇都是25炮,可是我们37炮在王萍艇长控制下省着打,只打出二十来发炮弹啊,实在是因为那时37炮弹太稀贵,是从苏联进口的,主要供应朝鲜战场。介绍完这次战斗后,我告诉艇员,现在我们的37炮弹足够,只管打。
顾立功烈士登记表经过闽江口时,我讲解了“四姆屿海战”。
发生在年6月29日的“四姆屿海战”,是我刻骨铭心,毕生难忘的苦战血战死战!
那天,我29大队与两艘50吨小型炮艇,为保护渔业生产和海域安全,由年轻的大队参谋长顾立功亲自指挥,于闽江口黄岐半岛外四姆屿海面,利用周围四散的岛礁作屏障掩护,巧妙地冲出去,向马祖岛出来骚扰破坏的,吨位千吨以上,大我一、二十倍的敌太字号、接字号两护卫舰猛烈开炮。敌舰反应过来向我射击,但还来不及瞄准时,我们已机灵地开到岛礁后面,避开了它的炮弹。如此冲出冲进激战一个多小时,面对强敌毫不畏惧,机动灵活以弱打强,是我艇在浙江檀头山海上游击战的成功再现。敌舰被我37机关炮击中,有人受伤,而我安全无损。敌舰受挫后调头向马祖岛驶去。我们意犹未尽,人人斗志高昂,要求再战,遂驶进附近的定海湾锚泊,商议再战事宜。
在海区附近巡逻执勤的陆军28军水兵师水兵营的木质机帆炮船队四条炮船,看到我们激战的,主动围拢过来,指挥船靠上我艇。我大队薛云峰政委和顾立功参谋长以前都是陆军水兵师的干部,后调到海军来,所以沟通非常顺利。(后来水兵师整体编入海军,组建成骁勇强悍的海军陆战队)他们和我们顾参谋长、许中队长等一起商量继续作战的方案,打算一鼓作气。水兵营炮船配合我们,晚上出敌不意前往马祖锚地偷袭,准备冲进去打一阵就撤回。炮船队为此还特地派了一名通信兵,携带步话机到我们艇上,以便和他们炮船队保持联络。但此作战方案交由报务兵赵瑛生发报请示大队后,未获大队长徐同彦和政委薛云峰的批准,且令我们晚上返回琯头港大队驻地。
晚上八、九点,夜幕低垂海上拉黑,视距很短。顾立功参谋长率领我们出定海湾,经四母屿,向闽江口驶去。我作为信号兵,就像陆军的通信员,紧跟领导,随时准备发收信号,传达命令,并警惕地瞭望观察四周。在低矮的驾驶台边上,我和俞根明艇长、顾立功参谋长、许金桂中队长、陆家胜中队副指导员五人身贴身紧靠着。我用望远镜专注瞭望,约二十来分钟后,发现左前方浓重的夜幕中有一又高又黑的剪影,立即向俞艇长作了报告。
艇在迅速前进,黑影更近,俞艇长拿起望远镜看了一下,说这里没有岛礁,也不像帆船,急叫了声:“不对!”马上命令把炮转向我指的黑影方向。其时,敌舰已进入我航道,我们已经到了它的跟前。按理说,如此短兵相接,我们艇体低矮目标小,敌舰既高又长目标大,正是我们发挥近战夜战优势,非常难得的大好机会。如果先发制人定能打个漂亮仗。
可是,在这稍纵即逝千钧一发关键时刻,突然发生了致命的极其意外的情况。陆军水兵营炮船队派到我艇上联络的通信兵,竟然毫无敌情观念和夜航规矩,大概当作在陆地查岗了,不经请示,自作主张跑到艇首隔空大喊:你们是干什么的?更要命的是竟还拿手电筒晃照,在黑沉沉的海面使我艇暴露无遗,成了敌舰明显的射击靶子。他话音刚落,敌舰由上而下火力全开,顷刻间,我艇驾驶台、炮位、弹药箱、机舱等多处中弹,战斗能力立刻丧失殆尽。顾参谋长、陆副中队指导员、俞艇长没有哼一声就牺牲倒在我身边,鲜血喷洒在我和许中队长身上。敌第一阵精准炮火之后,连续不断射出的曳光炮弹还在我们头上嗖嗖飞过,战艇面临灭顶之灾。我身边负重伤的许中队长(苏州人,新四军老战士,头、胸等部还留有早年弹片)倚靠在驾驶室出入口坚持指挥,鼓励大家坚守岗位,一定要把艇开回去。
炮弹呼啸声中传来许中队长的声音:小华,你怎么样?我说没啥,他让我查看伤亡情况。我甲板前后舱里舱外跑了个遍,眼见一片悲惨,不少战友鲜血直流倒躺在战位上呻吟着;身高马大的枪炮兵曹沛宏臀部被削的骨头外露,痛苦地哼哈吐着粗气;中队通信员小王肚皮被掀肠子流出,倒躺在甲板已牺牲;前主炮卡死了转不动,枪帆兵邵云发已无声息斜倒在炮位上。老枪炮帆缆班长、被国民党关进过上饶集中营的新四军老兵方爱斌胸、臂受重伤,他手扶炮位护甲,鼓励炮位上所有受伤的同志坚持到底;副班长、后20炮炮手李前福身上也多处有伤。
我强忍悲痛,含泪为他们包扎处理伤口,传达中队长的要求,鼓励大家挺住。奔忙中忽然感到右腿一阵阵疼痛,手一摸,湿哒哒黏糊糊的,知道自己也受伤了,忙用急救包包扎好。在敌曳光弹亮光照耀下,发现桅杆被打断,军旗飘落在机舱盖上。“军旗不能倒!”一念闪过,我立即奋不顾身冒着头上嗖嗖不停飞过的曳光炮弹,从艇舷护栏上拿下长长的篙杆,咬牙把它牢牢捆绑在断桅根部,把军旗竖起,让她在炮弹飞梭的海空中猎猎飘扬。
此次战斗,我们损失惨重,在艇官兵22人,5人牺牲(大队顾立功参谋长、中队陆家胜副指导员、俞根明艇长、枪炮兵邵永发、中队通讯员小王),12人受伤,只有在内舱里的报务兵和轮机兵5人没有受伤。另外,左舷机枪手曹沛禄(是曹沛宏的堂侄)失踪,但他幸运地在三天后被施救的渔民送回。第二天一早,敌舰曾大摇大摆到四姆屿海面搜找我们,如果许中队长也牺牲,如果机器受损失去动力,那我们艇恐怕是回不来了,后果不堪设想。
没想到多年后此事又出现波折,有的人胆子比天还大。战后,顾立功等五位烈士被安葬在大队部后面的小山丘上,就是琯头镇拱屿乡拱屿山北首的山坡上。
年4月,我们二十余名多年来一直辗转东海,流血流汗的退役海军老兵,怀着虔诚怀念之心,前往福建祭扫牺牲在我们身旁的战友烈士。当我们祭扫好东山岛烈士墓,一路北上经平海祭扫“崇武以东海战”烈士墓,再到琯头镇祭扫“四姆屿海战”中牺牲的烈士墓时,愕然发现当年大队部后面小山丘上的烈士安葬之地,竟然成了学校用地。
我们请海军福建基地的陪同干部追问当地有关人员,得到的答复是:已被烈士家属前来迁走了。
可是,没想到这句话只是搪塞,我离开后不久就在网上看到这样一则新闻。
不久后,我又得知,连江县对此事进行了紧急处理。
应该说,连江县对烈士陵园被破坏一事,处理得非常迅速、及时、有力。
但还留有一点小小的遗憾。除了邵永发烈士外,顾立功、陆家胜、俞根明以及中队通讯员小王烈士的墓碑和遗骸都已经没有了。顾立功的子孙多次前往福建连江寻找,连江县军人事务管理局调查后称:早已找不到了。
那能否把这四位烈士的墓碑和遗骸找到,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不要让烈士的血白流。
(未完待续)